【本文原载于群言杂志公众号2025年11月19日推文】
中国电影事业的发展，承载着中华民族的文化记忆与精神追求，照见国家的奋进之路。百余年来，中国电影经历了深刻的变革，见证了时代的变迁。在中国电影诞生120周年之际，我们将陆续推送相关文章，围绕电影强国建设的主题展开探讨。
近年来，中国电影产业波动较大，充满着挑战与不确定性。电影行业面临的挑战是多方面的，主要表现在票房未达预期、优质内容供给不足、影院经营压力增大、资源浪费与内容短缺并存。同时，短视频、短剧、游戏等新媒介或新型娱乐消闲方式的崛起，使群众文化娱乐需求分化，也在一定程度上分流了观众。
尽管挑战重重，电影人仍在“破雾”前行。众所周知，2024—2025年，3A游戏《黑神话：悟空》与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创造了中国文化产业的动人景观。《黑神话：悟空》在游戏市场异军突起，截至2025年4月，总销量超过3000万份，总销售额超100亿元。考虑到《黑神话：悟空》开发成本约为3亿元，加上约3亿元宣发成本，其超百亿元的销售额，足以令人振奋。
游戏《黑神话：悟空》形象海报
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海报
而且，《黑神话：悟空》的收益不限于游戏本身，而是形成了巨大的产业链。数据显示，2024年国庆期间，《黑神话：悟空》中的山西省27处取景地文物景点累计接待游客188.54万人次，门票收入达5616.70万元，其中大同古城累计接待游客191.86万人次，忻州古城62.95万人次，平遥古城50.01万人次。因游戏热度，隰县小西天接待游客达9.17万人次，同比激增335%。全省游客当中，25—35岁游客占比40.04%，外省游客占比35.90%，这表明，巨量增长的游客主要来自年轻人及外地群体。
另一个奇迹则是《哪吒之魔童闹海》全球总票房突破159亿元，一时间成为中国电影产业的高峰，创造了史诗级票房纪录。作为一种超越影片本身的文化事件，《哪吒之魔童闹海》展现出巨大的社会影响力和文化传播力——超三亿人次观看这部电影。观影热潮带来了惊人的票房：2025年1月29日大年初一上映，2月6日即登上中国电影票房榜首；2月18日登上全球动画电影票房榜首。
从媒介文化的角度看，这两个文化产品都具有明显的影游融合特点。《黑神话：悟空》是电影化的3A游戏，《哪吒之魔童闹海》的语言、精神内核、整体风格和剧情结构等则具有极强的游戏化特点。而在技术层面上，游戏与影视、动漫，在虚幻引擎、写实渲染、动作捕捉技术等方面，都具有互相借用、混用的特征。近年来，影游融合不仅生成影像艺术的新语言、新思维和新美学，也以巨大的艺术与产业潜能创生出“大电影”产业，形构互联网生态环境下新的影视文化产业和“元宇宙”趋势。影游融合催生了“游生代”观众的崛起，满足了他们日益增长的想象力消费需求。想象力消费是青少年对于超现实和虚拟现实及玄幻、科幻、魔幻的影游融合类作品的消费需求。影游融合类电影兼顾观众与玩家的双重身份群体，成为想象力消费的重要表征。
《黑神话：悟空》与《哪吒之魔童闹海》是中国传统文化在游戏、动漫领域的现代转化，其巨大成功更昭示了影游融合的高度可行性，揭示了未来影游融合或动游融合的广阔前景，代表了媒介融合的重要趋向。可以说，作为媒介融合表征之一的影游融合是一种新业态、新美学、新思维，也是一种新的文化生产力。
在这个融合的时代，影游融合、动游融合已然成为新媒介中极具创新性且产业潜力巨大的领域，成为当下影视、动漫、游戏等娱乐产业发展的一种新业态和新美学，符合青少年受众的想象力消费需求，代表了文化发展的一个极具潜力的趋势，势不可挡。
《黑神话：悟空》游戏、《哪吒》系列电影是影游融合、动游融合等跨媒介叙事的成功典范。跨媒介叙事是指通过多种媒介协同互助，为受众创造完整的叙事体验，每种媒介都可以用其独特的优势为故事的叙述作出贡献。影游融合、动游融合、剧本杀影视、文旅融合等，都是当下艺术领域跨媒介叙事的表现，通过跨媒介、多领域协同，文娱产业可以实现IP的深度开发和可持续运营，共融共通。跨媒介已经成为推动文化资源市场化、产业化的重要模式。
「黑神话：悟空」遇见山西——古建数字艺术展展览现场
《黑神话：悟空》兼具游戏与电影的特性。作为游戏，它具备互动性、体验性、探索性等特征，玩家可自由探索、战斗、解谜。它又在很多方面借鉴电影手法，通过细腻的剧情设计、深刻的角色塑造、丰富的情感表达、震撼的画面营造，让玩家产生强烈的身份认同、身心沉浸和情感共鸣。这是把游戏和电影的优势融合在一起。
《哪吒之魔童闹海》的游戏因素也颇为丰富。电影以一种闯关升级、过关斩将的通关模式进行叙事。哪吒需要通过玉虚宫的三关考核，打败不同的小妖才能晋升仙班。一路打怪升级、最终自我蜕变的情节模式与游戏角色成长路径相似。这也是一种任务驱动剧情的模式，即以完成特定任务为线索推动剧情发展，伴随密集的情节反转，令观众惊叹不已。电影的叙事以一种解谜解密、节奏紧促、即刻反馈的方式让观众获得爽感，从某种角度上顺应了短剧时代观众的观影习惯，也体现出游戏“互动叙事”的影响。
正是强强相加、跨媒介叙事、文化的融合与再创新，打造了这两个神话一般的文化产品作为优质文化生产力的内在活力和生命力。
当下，人工智能技术进一步加速媒介的深度融合。我们立志于对神话的祛魅、解构，实际上只是深度的学理分析和学术研究。我们期待通过快速反应、及时及物，有思想、有理论的批评实践，把理论转化为文化生产力，以期推动新的神话不断诞生，乃至使神话可以回归日常生活。
与媒介融合时代相应，“网生代”“游生代”受众对游戏、科幻、玄幻、动画、动漫等青年亚文化类型的想象力消费需求持续增大。我们应该积极适应观众不断年轻化的现实，尊重“网生代”“游生代”受众的消费需求，推动影游融合可持续发展。影视剧与游戏、动漫与游戏深度融合，加速媒介融合、产业拓展，使艺术创作与文化产业的发展前景越来越广阔。但“黑神话”与“哪吒神话”都已经过去了，作为特例和奇迹，它甚至可能与我们当下的文化产业格局无关。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们解构神话，也期待奇迹，但我们更要在一个媒介融合的时代，学习《哪吒之魔童闹海》导演饺子所践行的那种长期主义式的努力，在建设电影强国的征程上持续奋进。
本文系由《“神话”的解剖——〈黑神话：悟空〉与〈哪吒之魔童闹海〉研究》（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25年9月版）一书“后记”改写而成
